在我刚满38岁的时候,我做了一个可以自豪一辈子的决定:去援疆。38岁这个年纪,已经不再年轻,好像已经与青春无关,但我就是这么任性地做出了这个与青春有关的决定。
2020年暮春,在新冠肺炎疫情开始肆虐的时候,我将领导的期许和家人的嘱托一并装进行囊,凭借自己准备了很久的激情跨过黄河,越过祁连,来到新疆一个叫哈密的地方。
从飞机上俯视地面的时候,看到绿色慢慢变成黄色,最后定格为褐色,我的心情也慢慢黯淡下来,内心竟有一丝丝莫名的荒凉和对未知的恐惧:我要到达的地方,竟然是这么远的远方,那里的人们是什么样的?他们会欢迎我的到来吗?我能做好这三年的工作吗?……我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儿一样,内心升起无数个问号。
但是这些疑问很快被落地后忙忙碌碌而井井有条的职教工作代替了,见到了援建学校的领导们,看到这三个可爱的“老头儿”,我瞬间放下了所有的不安,我知道,我来到一个需要我、同时也被我需要的地方,我要和这些可爱的人们走过互相成全的三年。
刚开始,在哈密的日子是漫长的。时间的脚步越过四月,来到五月、六月……白天越来越长,太阳仿佛一直都挂在天上,每天都不肯早早收工。这样刚刚好,让时间用日光来抚摸我离乡背井的孤独,也用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来疗愈我的思乡之苦。利用这长长的白天,我带领孩子们课上在知识海洋里徜徉,课下和孩子们唠家常、谈理想,在师生之间友谊的种子在慢慢生根发芽。我建立起心理咨询室,让无人疏导、无处宣泄的孩子们有了一个心灵归宿,在这里,让孩子们知道自己有多宝贵、多可爱;在这里,也让孩子们对自己的明天充满期待和向往。为让在校就读的南疆少数民族孩子们练习国家统用语言文字,我通过传统游戏、新闻播报、角色扮演、比赛和晚会等形式,让孩子们在崇德向善、热爱祖国实践中练习语言、提高水平。在我用自己的时间为孩子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的同时,孩子们也用自己宝贵的时间陪伴我度过一寸一寸援疆的日子。
儿子常常在视频通话的时候对我说:“妈妈,你把你最好的学生当成我吧,这样你就不想家了。”是的,儿子说的没错,每当孩子们像鸟儿一样向我飞来,我都感觉到自己周身被幸福包围着,虽然我的孩子不在身边,但是我依然能时刻感觉到作为母亲的光荣和自豪。
后来,在哈密的日子变得飞快而短暂。第一个假期来了,第二个假期结束了……转眼间,来到了第三年。十三师职业技术学校的一师一生、一草一木在我的眼睛里越来越熟悉、越来越可爱、越来越宝贵,而剩下的日子也越来越短。通过“青蓝工程”我带的两个徒弟也出师了,他们上课有板有眼,教案规范,科研态度积极、成果显著,看到他们的成长,我感到莫大的欣慰。开会的时候,我总会感叹:“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!”看似是玩笑,其实是不舍。我总觉得援疆之路刚刚开始就要结束,总觉得有很多工作还没来得及去做,总觉得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人和事……常常想起入疆前的三问:来疆为什么、在疆做什么、离疆留什么,我知道自己为何而来,却不愿意轻易离去;我清楚自己做了什么,但总还有无数未竟之事;我想留下的有很多,可都不能表达我万分之一的心意。
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,我能留下什么呢?我想到两样东西。我想用最后的日子将近五年来职业教育的相关政策、法规、建设方案汇编成册,作为一本工具书,让老师们随时都能了解国家、地方对职业教育的定位和方向,让学校在办职业教育的路上少走弯路。我想用最后的日子将我的一片热心留下,不管以后身处何方,只要有需要,十三师职校可以随时召唤,我定会全力以赴伸出双手。
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说过,做什么事都要用心。就好像种地一样,你误地三年,地误你一生。不能把种子随便撒在地里,而是要在播撒种子的时候想到它发芽后长成了绿油油的庄稼;播种之后,不能随便地浇水施肥,而是要在浇水施肥的时候想到金灿灿的收成。是的,因为心存希望,明天才值得期待,因为有所期待,所以更觉得自己有价值。
三年时光,我已经四十岁,在四十岁的时候我深深爱上了这个叫哈密的地方。我将这份感情分享给家人,家人说:“爱上一座城,是因为爱上了那里的人,爱上那里的人,是因为你真正用心付出过。”是的,我爱这里的崔老师、李老师、王老师,也更爱这里的古丽和买买提,爱他们纯真的眼睛、直爽的脾气、带着羊肉串儿味道的普通话和热情的麦西来甫……也许,我最爱的是刚好在我最美好的年纪来到了这里,遇到了最美好的人们,做着最美好的事!
迢迢千里援疆路,绵绵一生支教情。当我白发苍苍,回首往事时,第一件跃然于眼前的就是在东天山脚下,我那三年宝贵的、甜蜜的、沉甸甸的光阴,在那里镌刻着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。